那年,跟随老斌、老秀、老民三位老大去德国,老斌特意带着扑克,途中闲暇时总要“斗”两把。“我不会打牌”,“谁说的?全国人民都在‘斗地主’,要斗出亚洲,斗向世界,毛主席他老人家才放心,怎么能说不会?”可是我的确自幼以来大半人生在棋牌方面尤为低智低能,硬是坐上牌桌委实强我所难,就像强求老秀、老民饮酒抽烟一样。然而,为了补缺,也只好癞蛤蟆垫床腿死撑活挨了。于是每每“斗”得老秀、老民混惊讶、激愤、忍受、煎熬、难耐、无奈、轻蔑、乏味等七十八种滋味于一腔,最终汇成困顿,怏怏而散,老斌总结道:“跟你斗不出激情来!”
但是不管如何因牌技激怒老大们,我还是在老斌、老秀、老民三位耐心的指教下醒悟了些许个中的人生的哲理。一要服从“斗败地主”或“做成地主”的大局大目标,二要经过判断以配合或打乱上下家的需要,因此许多时候的取舍就是一种难耐的牺牲,尤其是做了“地主”的上家,简直就是人体炸弹!
三个斗一个,三个当中赢一个就把“地主”斗倒了。这使我想起当年老革命讲述解放战争夺敌人机枪的壮烈来,敌人机枪一排子弹射来比方有十颗,解放军就冲上去十个人,你总不能个个都打中吧,打不中的就把机枪夺过来了。在“斗地主”的牌桌上我每每充当的角色就是那冲上去被打中的其中一名,而赢得其他活着的人去夺“地主”的机枪。
有时候抓一手好牌,还没来得及发威来,“地主”就早早被斗倒了,故事结束了。文化大革命中许多红卫兵的激情也都来自于悔恨自己生晚了,没有赶上五四运动那一茬,错过了长征、抗日和打老蒋,这一次不能再失去英雄本色了!结果死者长已已,生者且偷生,掩藏好自己不光彩的伤疤,脱胎换骨,混迹改革开放。
手中有好牌不见得就能好打,为应付牌局多变,就得拆开好牌,毁弃所长,发挥所短。老戴,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毕业于成都理工大学,应用地球物理专业,高级工程师,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中聘用我公司寄样、收发,东奔西颠十几年,人称“戴师傅”;如果他跻身上海地球物理研究所任个什么副研究员之类呢,可能就得尊称“戴工”、“教授”之类了。
联想到在杜塞尔多夫乘坐的轻轨电车,一会儿钻入地下就是地铁,一会儿荣登专线就成了火车,一会儿驶入街道又成了有轨电车,所行线路立体交叉不拘一格。它反映出个什么问题呢?思维的系统化。就像老斌、老秀、老民三位“斗地主”一样,机智灵活,实事求是。而国人的交通设计呢,井水不犯河水,地铁就是地铁,轻轨就只在高架上跑,有轨电车也是专线,浪费许多空间、时间。反映出什么问题呢?单一的思维方式。就像我参与“斗地主”一样,只顾自己攥的牌,不和别人的牌联系起来思考,一叶障目,不见泰山。
原先,我实在没有把这“斗地主”当成一回事,从来也不参加此类活动,未曾想这次跟随老斌、老秀、老民三位老大路过杜塞尔多夫,也顺便路过了“斗地主”——才知道这的确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娱乐——怪不得那么许多大智大勇的家伙们始终乐此不疲呢!
(刘润华供稿)